皇宫甘露殿中,陆醉才从外归来,正仔细地洗手时,听太监进来禀报道:“殿下,薛大人到了。”

陆醉拿起巾帕将手擦干,淡声道:“让他进来。”

薛湛得了令,方才进殿,朝陆醉行了一礼,“臣见过殿下。”

陆醉抬眼看着他,想起方才他回来时见到的画面。

一男一女,言笑宴宴,甚至赠送礼物。

陆醉不清楚初胭的身份,也从没有想过查探一番。可在此时,因为事态发生脱离掌控的滋味令他十分不适,所以他意欲探究的心思也越来越浓。

初胭对薛湛露出的笑容甜甜而轻松,这是陆醉从没有见过的明媚。陆醉近乎极端的偏执占有,令他心里烧起了一把火,然而他神情依旧如常,叫薛湛坐下。

殿中宫人奉上热茶后,尽数退下。

薛湛先开口道:“臣今日听闻,您昨夜处置了王骆为?”

陆醉抿了口热茶,低着眼看茶盏中茶叶浮沉,淡声道:“既然无用,不如处置了,省得碍眼。”

薛湛咦了一声,“王骆为乃太子少傅,怎么会无用?进了地牢的人,想让他们服个软,难道不是轻而易举?”

陆醉撑着头看着他,神色冷淡轻蔑,“那等尖酸文人倒是有风骨,严刑拷打对他们并不好用。本王又何必大费气力?”

废帝的乾元节,朝中但凡有官爵在身的,皆入宫为废帝庆生。后来皇城被占,达官被捕,有皇室血脉的统统死在秦人们的剑下,妃嫔自缢,宫人四处逃窜。

入了地牢的贵人们,有的不堪重刑而归顺,这几日十分安分,似乎已接受改朝换代的事实;有的却依旧拥护旧主,日日饱受折磨。

至于处置了其中哪一个,全凭陆醉的心情罢了。可照昨夜的事来看,他处置王骆为五马分尸之刑,大半是对初胭的小惩罚。

看着她染上惊恐且复杂的杏眸,陆醉的心中总是涌起一股莫名的快慰。

薛湛笑了笑,“内务府递来拟好的年号,臣看了眼,觉得无误,特来给殿下送来。”

陆醉接过后,随意扫了一眼就放在一旁,并没有如同其他君主临登基前的狂喜,眉眼神情依旧平淡。

薛湛问他:“殿下难道没有半点喜悦?”

他闻言掀了掀眼皮子,一双狭长的凤眸看着薛湛,似笑非笑间轻轻松松说出的话,却是嗜血而又残暴,唇色殷红,“只有破城那日,鲜血流淌成河,本王才觉察到一丝喜悦。”

薛湛自小便同陆醉相识,虽清楚陆醉的性子,但听到陆醉说这话,背后还是禁不住出了层冷汗。薛湛也明白,如今发生的一切,都是因果报应罢了。

废帝虽懒政,但还未达到令人忍无可忍的程度,至于陆醉为何起兵攻入京城,薛湛想这不仅是陆醉为了满足自己的野心,其中还隐藏着一段难以启齿的宫廷秘辛……

薛湛没答话,将怀中的锦盒递给陆醉,“不知美人有礼物相赠,殿下是否会感到欢欣?”

“什么美人?”陆醉嗤笑了一声,伸手接过,“本王身边哪有什么美人?”

薛湛笑道:“如若没有,那臣便不知在宫中偶然遇见的小美人是谁了。”

陆醉没理他,打开了锦盒,发现里头叠着一方锦帕,瞧着甚是眼熟。

他低着眼,修长的手指展开锦帕,发现其上一角绣着一朵胭脂色的曼陀罗。

曼陀罗,别名酒醉花,和他的名字中的醉字重合,那么胭脂色指代的,就是她自己吧。

他抿了抿薄唇,再抬起眼时,已收敛了眸中情绪,问薛湛:“是她给你的?”

“臣入宫时,瞧那小娘子在路上徘徊,问过后才知道她是想要寻您”,薛湛凑到陆醉的身边,恰好瞧见那方帕子上的花样,戏谑道:“原来是想送您手帕。只是这么女气的帕子,恐怕殿下是不会碰的。”

陆醉轻哼了一声,将帕子随手放到一旁,不甚在意,却听薛湛道:“这回您得承认了吧。”

“本王要承认什么?”他懒懒散散地朝后靠在椅背上,凤眸半睁,唇角勾起,“她啊,不过就是有趣点,本王闲暇时解解闷儿罢了。”

-

初胭回了殿中,用过午膳就沉沉睡了过去,却被噩梦惊醒。

梦中是陆醉攻入皇城那夜,她没有那么好运气,死在了秦人的长剑之下。初胭被吓得又犯了心慌气短的毛病,正跪坐在床上,白着一张小脸儿轻抚胸口顺着气时,陆醉来了。

她勉勉强强地下了床,行礼道:“奴婢给殿下请安。”

天气逐渐暖和起来,内殿的窗户还开着,涌进的风抚过,吹得初胭的心头愈发难受。随着陆醉应了一声,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,又险些跌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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