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3. 聂青云

宁柔嘉的手指划过一块墙壁，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，她觉得这块墙壁有些湿热，仿佛带着历史的余温。

“一切有为法，如梦幻泡影，如露亦如电，应做如是观。”

这是一句佛偈，草书张扬无比，仿佛笔下写就的是一篇檄文。

雨滴渐渐大起来，坠落到土地上寂然无声。宁柔嘉知道自己没有什么慧根，但这句佛偈放到当下的境地来瞧，竟让人也有几分说不出的滋味。

于是她默然立着，一双眼睛盯着那句佛偈瞧了起来，仿佛能从那一行字中瞧出花儿来。他是被瓢泼大雨砸醒的，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，豆大的雨滴已经把她砸了个七荤八素。

“这句佛偈是原朝禅师圆慧写的，西山寺自建成以来曾遭过三次大火灾，只有这面墙始终完好无损。”一个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传来，他的语调平缓而富有韵律，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被他说的有令人心醉的魔力。

雨中的男人打了一把黑色的伞，面影有一半隐在黑暗之中，但宁柔嘉还是轻而易举就分辨出了对方的长相。

其实宁柔嘉也幻想过，如果自己能无缘无故的来到这个时代，那虚云会不会也在？他也许还是西山寺的和尚，在这里日复一日敲着钟，做着前世就已经烂熟于心的功课。

他也许人会穿着一身陈旧的袈裟，将前尘往事悉数埋葬，一心向佛，就如同他们从未相遇。

眼前的男人穿一身得体的休闲装，身上的气息沉稳又冷峻，即便说话的时候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，也给人以生人勿近的感觉。他长了一张和虚云一模一样的脸，连气质都是虚云的翻版。

宁柔嘉的心绪一时间变得十分复杂，但她向来十分克制，又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，所以她只是静静的站着，既没有回答，也没有做任何多余的举动。

于是聂青云就看见了那个小姑娘回头看向自己，额前的长发被雨打湿垂落下来，紧紧的贴在脸上，整张脸的基调是素淡的，没有一丝多余的面部线条，清亮的眼，略微有些薄的唇，不说话，静静望过来的时候，就像一朵白描的水仙花，但整个人的姿态又很摇曳，像是在阳光中风中静静生长着的藤花。

“我们是不是曾经在哪里见过？”没有经过任何的思考，这句话下意识的脱口而出。

宁柔嘉依旧没有说话，她的沉默让这雨中的场景变得奇异起来，聂青云甚至有理由怀疑她是妖而非人。

“你见过我吗？你知不知道我是谁？”

宁柔嘉点点头。

你是虚云，那个她喜欢了一辈子，临死前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，再看一眼却还是觉得喜欢的虚云。

宁柔嘉的眼眶甚至有些微微的湿润，她觉得上天待他不薄，无论结局怎样，至少这一刻她觉得很快乐。

但也只是一瞬间的情随心动罢了，她很快便平静下来，一双明眸之中甚至带了些许的嘲讽。

聂青云觉得自己问了一句废话，他是华夏鼎鼎有名的影帝，对方也许不追星，但却没有理由不认识他。

聂青云缓缓走近，宁柔嘉抬眼，那把黑伞被举到了她的头顶上。

“比丘们正在禅房之中念经，他们是接待外客的，咱们可以进去避雨。”聂青云忍不住的对宁柔嘉升起亲近之感，这样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奇怪，他的情绪一向比普通人冷淡许多，今天却与平日里格外不同。

宁柔嘉将手轻轻搭在伞柄上，想要借一下力。

“你还好吧，需要我扶一下你吗？”

“嗯。”少女的声音很小，呼吸显得有些急促，似乎极力装作镇定的样子，却仍带着几分掩不住的羞涩与不自在，聂青云觉得自己的心漏跳了一拍，面上却仍是斯文一脉的样子，笑容也尽可能的显得柔和。

宁柔嘉的心理活动与聂青影响的截然不同，她确实有几分羞恼，因为她第一次发现不良于形是一件有些让人无法忍耐的事。

“我对这里还算是熟悉，我母亲信佛，她生前常常来这里上香。我在这附近拍戏，刚好挤出一些闲暇的时间，所以想过来看看。”聂青云今天说的话比往常一个月说的还多。

“拍戏？”

“嗯。我在附近拍戏。”

宁柔嘉有些惊异，她没有想到虚云会成为演员，一时没有控制好身体，向聂青云那侧倾斜了一下。

聂青云本来极为绅士地搀扶着宁柔嘉，与少女温热的身体隔着一个手臂的距离，此时宁柔嘉身体的瘫软被他敏锐的捕捉，他向后侧方退了一步，少女刚好撞进了他的怀里。

“你还好吧？”

“你信不信佛？”

少女的声音轻轻的，像是羽毛在他的心间上挠了一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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