贺新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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润觉得，自己越来越像一个宅男了。

从天后寿宴回来，邝露这小姑娘就好像故意在躲着他，但凡遇见，也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。有心问问吧，她又一改往日的直言不讳，只是嗫嚅不语。

女人心海底针，古人诚不我欺。

璇玑宫清冷避世，消息倒也算灵通。润听小天兵们闲谈，说是旭凤又去了趟花界，途中偶遇雷公电母奉天后之命，携天兵天将诛灭锦觅，自然，火神殿下英雄救美退了天兵，还当着二十四芳主的面承诺与锦觅永世不见。

虽然，从有“承诺”一词开始，便是为了往后打脸的。不过自那时起润就没见过旭凤了，据说是在栖梧宫闭关静修，连天后和穗禾都见不到他的面。

而锦觅身世大戏正式被戳开鲜血淋漓的真相，便是此后的半月。很是可惜，他那几日一直在炼化穷奇妖丹，一时忘了时辰，去到九霄云殿时已错过了许多好戏，只听得水神洛霖言之凿凿，掷地有声，“锦觅乃是我与梓芬之女！”

殿中诸仙诡异肃静了片刻，皆屏息凝神听天后和洛霖之间的往来机锋，而打破这肃静的便是门外仙侍的一个长音唱喏：“夜神大殿下到。”

润不疾不徐步入殿来，带过一阵湖水般的夜风站在陛下，“润见过父帝，见过天后。”

他又拱了拱手向洛霖，道：“见过水神仙上。”

他的目光淡淡扫过殿内众人，有些意外：旭凤不在。是剧情有了变动？

有人解围，天后稍稍纾缓了眉眼，松了口气，似乎从未如此高兴见到润，和蔼道：“大殿下不必多礼。”

润当然不会说自己是来看戏的，理由信手拈来：“听闻父帝得了上古绝音崖琴，润挂星布夜故而来迟，不知是否错过了清音雅律。”

天帝不应，只是看着锦觅，心不在焉道：“水神可知锦觅真身为何？水神若不告之，本座又如何解其火灵。”

似乎尚存一线侥幸之意。

洛霖沉声一叹，“锦觅生于霜降夜，能栽花唤水，体质阴寒，真身乃是一片六瓣霜花。”

“可惜了……”天帝起身，自云阶上缓步而下，站定在锦觅面前，闭眼叹息间，一缕清风汇聚至她的灵台溢出印堂，天帝伸手，这无形之风在其掌心化一点亮光，瞬间泯灭。他无限惋惜瞧着锦觅那小丫头，叹道：“不想竟是水神之女。”

“父帝之意……锦觅仙子莫非竟是水神仙上之女……？！”

润故意惊讶道，心内却在嘀咕：若没有水神面前的一番剖白，若没有对锦觅的言语“套路”，这婚约，是不是就难以成行？

“正是。”

太微看了看润又瞧了瞧锦觅，“锦觅便是水神长女，也就是你未过门的妻子。”

那神色怎么说呢……颇有一种“我无缘娶你为妻，但我儿子娶你女儿也是好的”的模样。

水神眉头一皱，审慎看了眼润，似乎亦在挣扎。润闻言面色一滞，几乎想要当面问问：明明知道天帝天后害死了先花神，却还在犹豫要不要把先花神唯一的女儿嫁给他们的儿子——水神仙上，您老人家确定不是脑子有坑？

这种时候难道不是应该说出先花神故去的真相，坚决要求退婚的么？润深觉锦觅脑子不好使是遗传，感叹一句做神仙的果然感情淡薄。

正吐槽着，转眼便见殿内诸仙跪倒了一大片，连连贺道：“今日正是吉日，水神得女归，夜神得妻正，真真可喜可贺！双喜临门！”

润被这话吓得险些闪了腰：老子不想要这个媳妇怎么办，在线等。

在一片迭声恭贺里，水神似乎下了个决断，强行将右手自袖下翻转收回，清冽的神色间包含着压抑和隐忍。

润正想着水神你再坚持坚持啊别轻易放弃，忽而殿门口传来一阵怪异的掌声，打断了这庆贺之景。众仙寻声望去，一个傲慢的颀长身影抚掌而来，仿佛踏在虚幻迷离的光影里。

却是旭凤。

他黑漆着双目，似乎在瞧着润，安静得有如一片寂寥的落叶，无波无澜，良久方回过身来，一一拜过天帝天后。天后荼姚扯着个局促的笑容，向旭凤道：“我儿来得正好。方才水神已认回了长女……便是锦觅仙子。想来夜神婚事在即，我儿为兄弟，也当庆贺一声。”

言罢，狠狠勾了一眼锦觅。旭凤看看锦觅，又看看润，眼中似有惊疑之色，半晌方道：“夜神……艳福不浅。夜神霁月光风，温文尔雅，想来不论是谁择得如此夫婿，都是一大幸事，余生……必然安乐顺遂。”

旭凤今日不同寻常，只着了一身天青色的素衣，在灯火簇拥之中淡出一股羸弱之感，哀伤得有如断裂的琴弦。润少见他如此，而落在天后眼中，联想起寿宴上的事，不免沉心，望向锦觅的目光添了怎么寒凉。

所幸锦觅不通情爱，而水神满心都是梓芬，天帝则正在伤感花神诞下水神之后，除了润，竟无人会多加留意。

“父帝，锦觅仙子刚刚认回生父，怕是父女之间尚有许多话要说。”

润斟酌着清声进言，“今日事出匆忙，而锦觅仙子又对婚约一无所知，贸然让她履行恐非美事。况且锦觅仙子方失了相冲灵力，也需静养些时日，不如请水神仙上先带仙子回去歇息，改日再议。”

水神闻之一愣，再看向润时竟多了些赞许的目光。天帝自己也一时不能转寰过来，遂道：“我儿说的不错，既连这四千多年都等了，也不必急在一时。”

水神点了点头，一言不发地携了锦觅回去自己的仙府。天帝这才发觉旭凤似有神伤之色，不禁道：“听闻我儿静修多日，闭门谢客，如今姗姗来迟，可是有事牵绊？”

旭凤一步一步走到润身旁，羽毛一般轻轻一笑，低声道：“叫父帝……担心了。旭凤不过是有些事想不通，现下……已好些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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